氣氛沈郁，有些讓人喘不過氣。

周晴肚子已經微微大了起來，此時正抹著眼淚哀求鄭海心：“媽，沈安之前是在外鬼混了幾年，但結婚有了孩子之後他就再沒有接觸過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了，您可得想辦法救他啊，他要萬一被判了刑，孩子跟我該怎麽辦？”

“放心好了，小安不會有任何事情。”鄭海心滿臉疲倦，往日的精神淩厲勁兒不翼而飛，頭發不知不覺已然白了幾根。

鄭海心快五十歲的人，但面相並不顯老，此時烏發中那些銀絲格外惹眼。

小安被抓進警察局已經整整兩天，她本身是個律師，又開有一家不小的律師事務所，自然是想盡辦法幫兒子周旋，只是結果讓人倍加無力，如果有任何辦法……她怎麽可能會打電話給小煉。

警方懷疑沈安跟四年前的一起殺人拋屍案有關系，那案子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懸而未決，近日卻莫名其妙的就將沈安抓了進去，而且人證物證俱在，如果不是鄭海心相信沈安不會騙她，她都以為這件事真是小安做的，畢竟四年前的沈安正到處混跡，好勇鬥狠。

“媽，要不求大哥找他岳丈幫幫忙，柳伯父在江東一言九鼎，他出面沈安肯定會沒事的。”周晴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鄭海心緩緩搖頭，卻不答話。她何嘗沒有想過這些，只是讓她向柳金橋低頭，這跟殺了她沒什麽兩樣。大兒子入贅，鄭海心忍了，那是因為她知道兒子不會在柳家受任何委屈，上一輩的事情不應該牽扯到小輩身上。但她的妥協也僅限於此，盡管她的丈夫不是直接因為柳金橋而喪命，在她心裏卻也並沒什麽區別，沒有柳金橋，她的丈夫應該還活得好好的。

“媽，這都什麽節骨眼上了，您還在猶豫。難道您面子比您兒子的身家性命還重要麽？我知道在你心裏一直都瞧不上沈安，但他是你兒子，你也即將有孫子，幫幫他不行嘛！！你難道想你的孫子長大後找你要爸爸嗎？”周晴激動了起來，言辭開始激烈。

“砰！”

門在這時被推開了，沈煉走了進來，冷淡看了周晴一眼道：“你懷著孕，去房間裏好好呆著，我跟媽商量一下怎麽辦。”

周晴沒想到大哥會忽然門也不敲就走了進來，很顯然剛剛她高嗓門說的那些話大哥都聽到了，尷尬又有些心虛，哪還會反駁沈煉的話，徑直紅著眼眶進了內室。更何況她其實一直都盼著沈煉來的，他畢竟是柳家的女婿，這件事有他出面應當沒什麽問題。

待周晴走了，沈煉放松了表情坐到了鄭海心身邊，撩了撩鄭海心頭上的幾縷銀發，他眼神莫名，笑著道：“跟我說說怎麽回事？”

鄭海心平時挺強勢的一個人，這會面對大兒子卻忍不住哽咽起來。堅強……永遠都是給外人看的。

沈煉環住她肩頭，哄小孩一樣：“媽，我記著您這輩子也沒哭過幾次，他們能把您惹哭，實在是有點過了！”

鄭海心也確實需要發洩一下情緒，這場忽如其來的禍事幾乎壓垮了她。明明知道兒子是被冤枉的，但人證物證俱在，她偏生難以辯駁。對於一個律師來說，這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這幾乎讓人絕望。任何案件，一旦牽扯到人命，那就不單單只是判幾年的事情了。

“證人是誰，我去見見他。”

聽鄭海心介紹整件事情的經過後，沈煉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脈絡。

死者是一名混混，叫吳俊，四年前失蹤。前幾天有人說是吳俊以前的朋友，去警局投案自首。說當初自己親眼看到沈安殺死了吳俊，並且指使他把屍體沈入了江中，由於他自己也牽扯到了其中，所以遲遲沒敢報警，後來離開了江東市，但心裏始終不得安寧，所以決定前來投案自首雲雲……

警方在他指定的地點的確打撈到了一堆白骨，經確認正是死去的吳俊。當然，如果僅僅只是這些，鄭海心也不會如此發愁，畢竟時間久遠，一個人的證詞根本不能成為判罪的證據。但自首的那家夥還拿出了一塊之前沈安最喜歡佩戴的一款勞力士金表，說這塊表是當初沈安給他的封口費，而沈安也已經承認了那塊表是自己的，再加上其它一些牽扯到當年事情中的其它人指認，如果沒有對沈安有利的證據出現，沈安極有可能就會在這上面栽個大跟頭。

……

江東市警察局門口，一輛越野式的警車停駐了下來。

沈煉跟厲紅蝶兩人從中走下。

厲紅蝶自然也是知道沈安事情的，所以沈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個中原因。

這件事很麻煩很麻煩，厲紅蝶自襯自己是幫不上太大忙的。她在特警隊當然說一不二，但沈安的案子是重案組在負責，特警隊根本就無從插手。但沈煉既然打電話過來，厲紅蝶還是放下了手中事情選擇跟他一起來一趟，盡自己能力而已。

“煉兒，你到底怎麽想的……”厲紅蝶有些猶豫問了出來，沈煉想要見一見那個指正沈安的嫌疑人，這點厲紅蝶自問還可以辦到。但他見了人之後再做些什麽，後果可就不是她所能承擔的，沈煉也會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她肯定不希望看到這種局面。

“能怎麽想，見到他之後你幫我守著門，我進去逼他說出實話嘍。”沈煉似在看玩笑。

“你不能亂來，這裏可是警局，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情我也沒辦法替你兜著。”厲紅蝶瞪他一眼道。

沈煉不置可否，他會亂來？當然不會。就算為了厲紅蝶他也不可能真的在警局胡鬧，他鬧，厲紅蝶肯定也脫不了幹系。不過沈煉說的倒是實話，他的確希望可以跟那個證人單獨呆上一會兒，到時候自然有無數種方法讓他說出實情。

沈安被陷害對他而言不算什麽大事，但沈煉隱約有種預感，沈安這當口出事跟他有脫不了的幹系。這一次是沈安，下一次呢，會不會是自己老媽，會不會是柳青玉或者柳金橋……一切都是未知的，他需要提前將這種隱患抹殺。所以幫弟弟沈安其實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需要找出幕後主使之人。

好在厲紅蝶也知道沈煉不是那種沖動的人，見他不說也就不再多問。兩人的關系註定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客套或是多想，沈煉需要她，幫忙就是了。

厲紅蝶在警局也算名人，至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見她帶著一個陌生男人進來的時候所有看到的警察都不免猜測亂想，因為兩人一路走來竟然始終在笑著交流。

沒錯，是笑著。

這簡直是破天荒的事兒，他們何曾見到過厲紅蝶用這種跟朋友聊天的方式來跟一個男人說話，她不一向是猛於虎，冷於冰的麽？融化了？交男朋友了？這男人還真不是蓋的，能被厲隊給瞧上，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什麽人？什麽身份。

打招呼的人很多，各個小心翼翼，眼睛卻始終都在沈煉身上停留了會，意味深長。

“他們似乎誤會了，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否則以後影響你找男朋友。”沈煉無所謂般低聲說了一聲。

厲紅蝶有些不爽，表情冷了些道：“有什麽好解釋的，他們愛怎麽誤會就怎麽誤會，跟我有關系麽？或者說是你怕了，怕你家裏那位知道你是我男朋友的事情。”

“我什麽時候是你男朋友了？”沈煉早習慣厲紅蝶上一秒溫柔如水，下一秒冷若冰霜的百變性格，不過聽她這麽說的時候還是哭笑不得。

“你不是男人？不是我朋友？”

沈煉忍不住笑了，厲紅蝶這麽解釋倒也沒錯，這麽說來自己還真的是他男性朋友，可以簡稱男朋友。

厲紅蝶也笑，道：“其實我還真後悔沒早把你給拿下，論起來咱倆還是挺合適的，而且互相了解，有感情基礎，至少比你跟柳青玉結婚要合適的多。可惜啊，一個疏忽被那女人給鉆了空子。”頓了頓，厲紅蝶若有所思道：“不過現在年代不同了，兩個人不合適是可以隨時離婚的，離婚後別忘了第一個考慮我……”

“你胡說八道什麽，哪有盼著朋友離婚的。”沈煉笑著截斷了她繼續說下去，卻是兩人已經來到了重案組。

“恩，你在這等會，我自己進去就成。”厲紅蝶稍稍有些異樣看了沈煉一眼，見他並沒什麽反應，心裏多少有些失望，這個男人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一直都對她對他的那份不尋常視而不見。或者說是因為兩人太熟悉了，熟到沈煉根本就不會再往別處去想。

嘆息一聲，厲紅蝶將這份陡然升起的感覺壓了下去，整了整神色進了重案組，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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